魯鎮的酒店格局,和別處不同:
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櫃檯,櫃裡面放著碩大的啤酒桶,桶上裝有水龍頭,可以隨時倒啤酒。
三倆倆地聚一桌,每每花上百來塊,一條魚,一盤肉,再加上幾碟小菜,熱熱地吃了休息。
倘若肯再花上五塊錢,買一大碗酒,就著飯菜喝下去,打個飽嗝,空氣中都有麥芽的香味,甭提有多滿足。
現在的小工一天兩百塊,大師傅能拿到三五百,許多人每頓都要喝上兩大碗酒。
我從十二歲起,便在鎮口的鹹亨酒店里當夥計,老闆娘說我樣子太傻,就在外面做點跑腿的事罷。
雖然沒什麼失職,但總覺得有點單調和無聊。 老闆娘一股潑辣勁,主顧也沒有好聲氣,教人活潑不得。
只有老包到店,才可以笑几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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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包是个老师,身材高大,神色疲倦,鼻子上的眼镜片每年都要厚一圈,牛仔裤洗得发白,脚上的运动鞋大约是五六年前的款式,破旧的公文包鼓鼓囊囊,装的都是作业和试卷。
听人背地里谈论,老包曾经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,不知道怎生沦落到这般光景。
旁人问起名字,他一概不应答。
据说除了教书,他还要下乡扶贫、控辍保学、入户走访、信息录入、防艾宣传、文明创建、双高双普、秸秆焚烧、防止溺水、关注 App、做各种调查、造各种档案、填各种资料,迎各种检查……
仿佛无所不能无所不包,我们便把他唤作“老包”。
做工的人对老包有点敬畏,因为他是读过大学的人。但又对他有些轻视,他们的收入是老包两倍。
倘若有長舌婦說什麼「老師一天上兩節課,紅包收到手軟,補課一年買套房」,他們照例是要哄笑一番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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